Al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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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三隨緣搬文,ID:Alicelof

【爆轰】千日守候

─"Tea Party"參文解禁

─非原著向无个性设定

─不好意思地說ooc可能

 

※ ※ ※

 

听说在人来人往的闹区巷子里,有间好比都市传说的咖啡厅,那里的窗一整片落地,却常时拉上窗帘,想从外头偷窥缝隙都是个谜,内部也总关着灯,除去阴雨天,昏暗一片好似不明的悼念仪式。

那里是最近学生群与上班族的共同话题。

那间咖啡厅规则够多,开店时间不定,一天只接待有缘的十位客人,店里也只有十张桌子,抢到名额的人想要坐多久都行、续多少杯饮品也可以还免费、直到日落西山关上店门为止,在店里随心所欲。

传闻咖啡厅的店长是个金发帅哥,一头暴躁的发格外有个性,却带一双不近人情的眼,远观是欣赏,近看是惊吓,也有人说他是个混血儿。

传闻店长很聪明,是国内首席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总有些家伙闲着没事想翻找高材生的毕业纪念册,不过院系多、又锁定不了年代,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传闻店里会有接待的例外,有时店内会出现超过十位客人,对这些例外,来自各方的猜想五花八门:恋人、情妇、明星、企业老板、千金小姐、富家少爷、政府高官,各种传言应有尽有。

也有传闻提及,那是间魔法师经营的店,里头的点心一吃就上瘾,甜中带苦、苦中带甜,吃的是口感、化的是情感,五味杂陈的心境过于复杂,言语反而无用武之地。

甚至有人说,这间店被总是抢落空的客人闹事过,结果闹事者被打个落花流水回去,隔日还是十个客人限定,不多也不少。

各式各样的奇闻异事无奇不有,但唯独只有一个是毫无争论,绝对的共通:

每次看到店长时,他总喝着一杯卡布奇诺。

这日也是个寻常的日子,十个位置在一开店没多久就被占满,毫不在乎谣传的店长顶着如传言般的狂暴金发,板着一张自带煞气的脸,走到外头替门前的盆栽浇水。

从水管流出的水柱映着阳光,透出一片虹彩,在那双鲜红的眼底却好似黑白,没有欣赏生活小确幸的闲情逸致。店长例行公事地将水浇完,随手挂起水管,任由残存的水滴滴答答地沾湿地面,却在入店前停下脚步。

「下午好,不知道店长先生招不招待故友?」

一身朴素洋装却遮掩不起高雅气质,停在门边的女人笑着温和不过份的面容,问出这句话时竟还带有几许自信,遥想曾经对自我百般不信任的少女,这些年间她是成了一个无法挑剔的好女人。

「啧!进来吧。」

臭着脸的店长开了门,没有绅士地帮小姐拉门的意思,可这样的态度没让外头的女人有任何不满,她只是收起打着的洋伞跟着踏了进去。

咖啡厅就像传言一样昏暗,播放着外文歌,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无法褪除的口音,有些发音不那么正确,可声音甚是好听,唱的不只是歌词上的意思,更多的是传递出的情思。

伴着门边的风铃响,店内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传闻中的『例外』,那一个一个移不开的目光受到将被加油添醋的谣言吸引,透着不可抑制的好奇。

然而尽管面对这般『热情』的注目礼,女人依旧面不改色地浅笑着,端庄的姿态将无形的期待、困惑、悸动、好奇与蠢蠢欲动全数屏除在自身之外。

「没想到他有录过这样的歌给你。」

坐在吧台前未有人停留的空椅子上,女人苦笑地开口,弥漫在咖啡厅内每个角落的声音她是再熟悉也不过,多年交情的友人直到昨天为止他们都还见过面,平时谈天的声音与歌唱出来的感受截然不同,毕竟她想,这是那个人单纯送给面前的男人的歌。

没被店长搭理,女人也不自讨没趣,只是随口道了杯饮品,就静静地观察起在吧台捣弄的店长。

结实的后背没有锻炼出过分突出的肌肉,却能将一身白衬衫衬得笔直,黑色的围裙套在颈子上,被金色短发遮挡起,灵巧的手飞快游走于各个器具之间,好似不受大脑控制,干净利落地自主完成起每一道命令。

不出三两分钟,安静地送上不知不觉间调好的饮料,杯垫与玻璃杯在擦得明亮的桌上自成一彩。

「真想把刚才的模样录下来。」

听着女人的感慨,店长翻了双白眼,指向门边的告示:『禁止拍照录像』。

「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他没看见太可惜了。」掩嘴一笑,女人平静的目光落到浮在饮料最上层的冰块上,透明的冰块被饮料染上色彩,本质上却始终是透明无色,什么都沾染不了,含进口中便是一片无从遁逃的黑,直至转化为水。

或许就和面前的人一般,不论随着环境如何改变,本质始终如一,都是那么固执,却让人忍不住带上赞叹意味。

「爆豪君,你想知道轰的近况吗?」

低垂着头,女人的问题彷若自言自语,她或许不期待来自爆豪的回答,又也许她只是给自己一点渺茫的希望,让这杯饮料不至于喝得那么窒息,自私的企盼能得到一点舒缓的提问。

「当初的约定是一千天不联络,我不会跟妳探听他的事。」

爆豪背对着她冲了杯咖啡,打泡的牛奶被细心倒入其中,却没在表面拉下美丽的花纹。他将一杯散发着淡淡甜味的卡布奇诺放到吧台上,眼神清亮地扫到女人身上,那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压迫感:「八百万,妳今天来只为了这种事?」

平静的语调、咄咄逼人的口吻。

这是属于爆豪才能做到的自然。

「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们的答案一模一样呢!」

被称呼为八百万的女人没因为爆豪盛气凌人的态度而被震慑,细细吸着玻璃杯中的饮料,嘴角边不自觉扬起一抹舒坦的笑意,笑的是两位当事人一如既往的硬脾气,却不指责他们千日的约定。

「现在还剩几天呢?」

一千个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年多细数不来,比起牛郎织女更漫长的相思,一日一日地倒数,究竟已经走到哪年哪月,是不是会因此麻木?

感情这种东西,不被加温兴许就会骤降,听着耳里温雅的歌声,八百万明白,爆豪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缓和思念,同时增温着不退的热度,偏偏正是如此才更加煎熬。

若说分隔千里的人还能贪图五感上任一方的联系,那相比之下,他们是什么也不被允许拥有。没有会面、没有交流、没有触碰、没有消息、没有鼻间彼此特有的体香,说实话,八百万一直觉得,这个千日约定对于他们两个当事人不论是谁都太不公平了些,但偏偏这两人脾气上来一个样,说定了就是说定,他们甚至不认为有另一条更好的路。

微微叹气,八百万明了,他们性子倔,可绝非笨蛋,他们做的选择或许正是最佳解。

想起从高中开始就相恋的两人,爆豪和轰的爱情跨越了太多偏执的限制,却也不得不受限于社会广泛的价值观,这两个人太过相像也太过不像,吵闹的背后更多的都是一致的思维与反应,倒头来想想,如今的局面说不定也正是注定。

「九百一十二。」

连十分之一都还没走完的倒计时。

八百万抬起头,注意到爆豪只喝了面前的卡布奇诺一口,就算放凉了也不再动,甜味纵然被苦味中和,始终不对胃口。

绕过他,墙面上一个日历画满了红线,走过一天划过一笔,剩余九百一十二,走过八十八个日子,将近三个月,时间还很漫长,长到令人窒息。

八百万来回打量着日历与爆豪面前的饮品,向来聪明的大小姐早已学会什么该点破什么该保留,轻吸了口甜饮,她笑而不语。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几乎没有对话,八百万和爆豪称不上熟,能进行的话题没几个,多数的时候他们只是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虑当中,对于两人而言故友这个说法可能有些牵强,比起和爆豪,八百万跟轰近似于闺蜜的关系才是真正交好,今天走来这个地方,说实话也是为了那位闺蜜。

已经在屋子里面对了无兴趣的事物到快发霉的闺蜜想必是需要点心灵上的滋养。

八百万自作主张的想。

「我想时间差不多了,爆豪君,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外带一杯卡布奇诺吗?」

看着见底的玻璃杯,八百万并不在意自己的小心思被眼前聪明的人看透,客气的笑容给人无从拒绝的压力,尽管她也不认为爆豪会拒绝自己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请求。

冷哼了声,尽管是如此,爆豪仍转过身径自准备,熟练的步调在咖啡这种缓慢闲情的饮料面前是过快,唯独被慢下来的大概只有咖啡机运转的时候,催促不来的机械强硬地拉慢了心神,被磨入杯中的或许不仅仅是咖啡豆而已,更多的是煮咖啡的人无从宣泄的情思。

就算添了牛奶,依旧是苦涩。

甜味的卡布奇诺,挟着无从遁隐的苦,尝在舌尖腻着甜,落至舌根嫌着苦。

接过沉重无比的饮品,八百万站起身,偏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最近轰君好像也喜欢上这种甜甜苦苦的东西。」

离开前,八百万故作无意地开口,还不忘朝爆豪眨了眨眼,笑意满盈,最终只得一声咋舌。

那天之后,关于这间传说中的咖啡厅又多了些传言。

有人说咖啡厅的例外是献给店长的旧识,也有人宣称是恋人。

有人说咖啡厅的音乐是店长的前恋人所录制,但性别导致爱情不被祝福因而走向分别,也有人认为是前恋人出了意外身亡,店长以此悼念再也追不回的爱情。

众说纷纭,喧嚷了好一阵子,咖啡厅的排队人潮也跟着水涨船高,尽管最后能一睹风光的仍旧只有十个客人,没再出现例外。

爆豪从未说明过究竟限制客人数的意义在哪,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特别的缘由,他只是消磨时间消磨精神消磨情绪,他不用把自己搞得忙碌不堪也能有预期的效果,尽管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开始感到不受用。

推车的轮子摩擦在光滑的地面上牵动出机械的声响,爆豪停留在超市的牛奶区前,左手和右手各拿着不同的牌子比对,一旁的推车已经堆了不少开店会需要用到的食材,这只是个习以为常的清晨。

「这不是爆豪吗?好久不见!」

爽朗的声音在身后迸开,光听过份热情的呼唤爆豪就已经料到来者何人,就算相隔几年的时间,曾经听了三年的声音也没那么容易忘记。

褐色短发恰过肩,已经褪去了稚气的女人仍旧笑得彷若花开,她推着另一台推车直朝着爆豪的方向而来,完全无视了不近人情的目光。

「爆豪这么早就上超市了吗?所以听说你在开咖啡厅的事情是真的啰!」

爆豪的脸黑了一片,他对于面前的女人没有很大的交际欲,他对谁的交际欲都不高,就算同窗三年,这也不代表他跟以前的同学们感情一定要有多好,更不用说他和面前的女人之间能对话的主题除了他那讨厌的发小和他快犯戒断的恋人外一概没有。

「我可以去你的咖啡厅坐坐吗?」

大大的眼睛水汪汪一片,女人并不觉得已经成年的自己做出这样孩子气的动作有任何违和,并不意外地八卦的女人想必也是针对着那件事情有话要说,或者没话要说也当有话说,照理来说爆豪应该要在这边断然拒绝对方,要是从前的他也自然会这么做。

可谁知呢?

鬼使神差地,他只是哼了哼声,既不同意也不拒绝,这样的回答在女人眼里形同应诺。

这日咖啡厅里有十一个客人,一群好不容易抢到先机的人们见着吧台前褐色短发的女性,已经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谣言被重新唤起,有些人甚至急急忙忙点开论坛的讨论,或者干脆直接送上新的小道消息,可在吧台前的人理都没理。

「你们最近还好吗?我有听小久说那件事了,之前百百也有讲,这样算算都过一年多了,你们还在继续吗?」

「大饼脸,妳觉得我们可能把事情做一半而已吗?也没什么好不好,反正都是要证明给那么老不休看!」

「我叫丽日啦!丽日御茶子!叫女生大饼脸很没礼貌欸!」

没理会丽日的抗议,爆豪只是扔了张餐单就转过身给自己泡今天的第一杯卡布奇诺。

望着爆豪的背影,丽日冷不防苦笑,她对于当初在班上引起轩然大波的情侣一直有深刻的印象,说实在话,若让她当一天红娘替爆豪牵线,再怎样也不会牵到轰身上,这两个人难以让人想象是一对,偏偏真的走到一起时才赫然惊觉,他们不做一对也没人能取代。

爆豪的脾气是众所皆知的糟糕,而轰的脾气又是人尽知晓的好,两人平日没有很大的交集,却在冥冥之中彼此吸引,在某日午餐时听到轰说喜欢爆豪的时候,丽日惊讶到差点被午饭噎到,直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爆豪是个温柔的人,总觉得看见他的时候心跳会跳得特别快,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一直都这么开心。』

听着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少年对着几个友人独白,字字句句平淡却真挚,丽日逐渐不再惊讶,她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给了十足的鼓励,因为她看见了,轰微微低着头的双眼中闪着无比清亮的光。

『我会贪心的想,我若是能让爆豪感到幸福的话该有多好,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丽日记忆犹新,她在那一天毫无根据地大声肯定,就连面对自己暗恋的情苗都没有那么自信:『一定可以的!如果是轰同学的话,我相信一定没问题!』

但全班同学的祝福不等于整个世界的祝福。

私下在熟识的友人之间喧闹的恋情,时不时以各种名义出外的约会,最终还是被轰的父亲知道,那位看起来相当严肃,比起爆豪更难以亲近的长辈只提出一个要求,无理至极却又不容任何人拒绝的要求:

──如果你们分开一千天之后还喜欢彼此的话,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千日的挑战,如今过了多久?

不是当事人真的不会记得,丽日望向爆豪身旁挂在墙上的日历,被画了一条又一条的红线,每过一天就是一条,直到一千条倒数完毕,却无法一目了然还要几许日夜才能到达终点?

「你们还剩下多少天呢?」

丽日从不怀疑他们能否达成,就算做了寒暄的提问,她内心也敢肯定,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说断就能断,也不是玩玩而已,否则也没有必要直至今日还是那么认真。

「五百二十。」

跟丽日问了声要点的餐,爆豪很随口地报了个数字,正是这样的随口才格外伤感,说不定在无人知晓的每个清晨,每当他睁开眼时都在倒数新的一天,而在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面对墙上的秒针前行,闭上眼入梦前,他在期待的是隔日的到来。数字几乎成了反射回答,每一个倒数的日子都被铭刻在心。

「那可真是个刚好的日子!已经快过一半了呢!」

瞥了眼欢天喜地的丽日,爆豪冷哼了声,一半,才刚过一半,一年多的时光却还连半个任务都未达成,他已经快要犯戒断症,没有轰焦冻在的日子枯燥乏味,就算轰是个不会说笑话、不幽默、会在奇怪的事情上过分认真的无聊鬼,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足够趣味。

这么想来真是够他妈的少女心,但爆豪从不在意给轰一点例外,他是已经快想不起那张布了半边疤的脸,可与此同时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无时无刻在脑海中徘徊,直至将整张面容再一次拼凑完整。

爆豪受够了这种瞧不见尽头的等待,但与他的骄傲和轰对他而言的重要性相比,这样的等候不足挂齿,他不可能让已经过了四百八十天的烦躁功亏一篑。

但他是真的要犯戒断。

心痒得不行、满脑子急躁地浑身不对劲、企盼着那个人独有的雪松香、偶尔会在咖啡厅的音乐声下依稀听见轰说话的声音、又或者期待一个转身他们会在茫茫人海中偶遇。

「啊!时间不早了!爆豪你可以帮我打包一杯卡布奇诺吗?还有一块抹茶蛋糕,我想小久会喜欢蛋糕的!」

丽日没喝上几口自己点的饮料,看了眼手表匆匆地开口,却不忘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语带窃笑的声音听着令人烦闷,爆豪竟难得的没有发脾气,只是冷眼转过身忙碌。

在他身后,一杯没有拉花的卡布奇诺飘散着残存不多的热度。

「吶,爆豪不觉得吗?卡布奇诺是个好东西,或许可以当成瘾的替代剂。」丽日的声音放柔放轻,一双眼落在迟早会被倒入水槽中的卡布奇诺上,她的话语想必被爆豪听得一清二楚,纵然是在这满室的旋律底下,她的声线仍是清晰。

直至丽日提着点心离开店门,门上的风铃声清脆作响,爆豪才疲倦地坐到椅子上,伸手摀面,纠成一团的表情似再也无从忍耐,左胸口狂放跳动的心思只为了或许会在这个日子里有间接接触的人,而随着心跳声加重加速,几许不着痕迹的期盼被放大、拉长、驰远。

再过五百二十个日子,还有五百二十个日子。

「又是个死女人……」

五百二十天,我爱你,你听得见吗?

口耳之间又传开神秘咖啡厅的消息,褐色短发的女人被冠上各种身分,是神隐的恋人本尊、是闺蜜程度的好朋友、是与无法见面的情人之间的联系、是半路杀出的第三者、又或者是已逝恋人的姊妹。

嚼不完的舌根成为了咖啡厅的卖点,时不时都有人对着坐在吧台前小啜的店长投以好奇的目光,却从未有人尝试去接触这个面恶的人,更不用说亲口提问,美好的想象可能被编织成甜蜜的故事又或者一场凄厉的悲剧,人人自成编剧,不点破的真相扑朔迷离。

而每日有幸亲眼见证大作文章的依旧只有十个人。

爆豪在一早开店后没多久才赫然想起这一天还没画过一笔,他执起挂在日历旁的红笔,心底默念了一个数字又嫌不够地多念了几回,牢刻于心的倒数会在明早的朝阳升起时被抹灭地一干二净,但在那之前,这个数字有权力驾驭他的心思一整天。

已经听了几百日的音乐还是重复播放,爆豪不觉得一天耗费大量的时间让自己沉浸在循环的曲目当中很是腻人,他甚至恨不得本尊直接站到面前唱给他听,听不倦的旋律与字句总会让他想起两人对着外文字典琢磨的时光,被浓厚口音包裹的语言总不像翻译机念出来的真实,时不时被彼此诡谲的语调逗乐,此刻耳边的歌声正是努力共享的结晶。

沉思半晌,爆豪敏锐的注意力察觉,门帘的缝隙之间有个人影探头探脑,时不时往店内瞥几眼。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这样的家伙也不是没有过,总会有人期待店里哪位顾客出意外可以补空下来的缺,而爆豪也从不吝啬于板起面孔将这些人恫吓走。

仗着一张不善的脸,爆豪甩开咖啡厅的门,风铃急促作响的动静让店里十双眼睛都投以门边,有些略有耳闻的人露出关爱的表情,剩下的则被店长的霸气震慑,倒是门外被抓个现行的家伙,罕见不是惊慌逃窜,苦笑一漾,怯生生地呼唤:「小胜,好久不见啊……」

门外的人几乎可以看见爆豪鲜红的眼要喷火,被居高临下地鄙夷了数十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光用目光就能杀人早该不是都市传说,眼前就有最好的示范。

爆豪发誓,他只差一点拳头一抡就要揍下去。

可最终人没揍,店里破例又是十一个客人,比任何时候都更糟糕的脸色单纯摆给在吧台前如坐针毡的绿发男人看,明显已经成年的大男人见着爆豪退缩得就像个挨骂的孩子一样,然而小心翼翼打量着爆豪的绿瞳却又闪烁着不知何来的勇气,矛盾地接近。

「看起来小胜过得不错……之前那个蛋糕,很好吃……」

「眼瞎了吧你!见着你还会好?」

接受赤裸裸的排斥,曾被送了块蛋糕的绿谷干笑着无话可说,他满脑子能想得到的问候之前来过的人都讲过,他只是默默捧着被端上的杯子,眼角余光注意到爆豪摆在面前的那杯卡布奇诺,不论哪个光顾过的友人都提到的饮品,上头连个闲情的拉花都没有,凸显着苦涩。

绿谷和爆豪从小就认识,但感情并不好,爆豪向来不给绿谷好脸色看,有时候喜欢不用理由,讨厌也是,说得玄奇一点是两人本就犯冲,爆豪讨厌绿谷就是浑然天成的结果,可绿谷还是认为他们是朋友。

毕竟就连爆豪正死守着的恋情都是绿谷牵线的佳话。

遥想高中的某一天中午,听见另一位友人轰的独白,意外得知轰心仪的对象是爆豪时,绿谷的震惊绝不亚于同在现场的丽日,但心细的他冷静下来回想,轰一个近乎没有情绪反应的人,似乎总会不自觉地往爆豪身上看去,有时被抓个现行换得吼声满脸也只是淡淡的一句抱歉,在几个围上来关心的同学间,轰的心情没转乌云密布,甚至渗了点糖霜味,不明显上扬的嘴角是最佳证明,微甜的窃喜就为了不小心讲上的一句话。

可期盼的红线另一端倒是个问题,绿谷完全不晓得爆豪的想法,纵然认识得久,但爆豪这个人和爱情就像两条并行线,丝毫没有交集,被放大到极致的观察力全锁定在爆豪身上,期待能在对方身上看见任何端睨。

课间课后,绿谷都快质疑起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很像小三的时候,命运之神眷顾他的努力,给他留意到无人注意的细节。

纵然爆豪见谁都吼,见到轰吼得更大声,可却是格外关心对方,绿谷在路过空无一人的教室时看见,爆豪独自一人打扫值日,然而黑板上的值日却是写着轰的名字,作为值日的本人还忙着收拾前一堂课满山的器材没回到教室。

只是看见的那一瞬,绿谷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原本以为的单相思说不定会是双向交会,彼此却无从知晓。

那之后,绿谷更是卯起劲来观察爆豪,他注意到爆豪常会在午餐时往轰这边看,偶尔忍不住皱起眉,大有老妈子碎念的倾向,绿谷猜想这是对于轰的食物偏执感到苦恼;甚至在全班没人察觉轰不舒服的情况下,爆豪也直接来个额碰额戳破无事的假象,凶神恶煞的面容底下明明比谁都更放在心上。

这些观察绿谷没来由地都没有逐一转报给轰知道,心满意足地期待哪天两人醒悟的时候他可以坐看开花结果,怎料观察过头反倒被一向机灵的爆豪发现,堵在转角里咄咄逼人的目光暗示着大祸临头,心思紊乱的情况下,绿谷自知横竖都是死,干脆死得有意义点,一时脑热,倒是吼得比爆豪平日更大声:

『小胜是喜欢轰君的吧!喜欢的话就大胆点去跟他说啊!』

做好破罐破摔的准备吼出声来,没想到爆豪一个无语,回头走远也不打人了,绿谷幸免的莫名其妙,一脸茫然又不知所措,直到隔天迎来两人交往的消息,无意识间当了月老牵线,只能不好意思笑笑不点破。

面对着连理都不想理自己的爆豪,绿谷无奈地翻了翻口袋,指尖碰触到的小东西被灵巧地翻到掌心上,被放在自己面前的热饮窜着微烟,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拿起杯来一饮而尽,没有细细品尝的闲情。

绿谷暗想,在高中的那几个年头,爆豪的才华洋溢表现得毫无保留,课业以外不论体育音乐等方面都散发着无人能及的光彩,班上的同学总是忍不住讨论他的未来出路,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官员、一打十的律师、某个帮派的头头、单人出道的超强新星、又或者手段灵活的商人,但想必没有任何人曾料过,他会开这么一间都市传说的咖啡厅。

仅一千日限定。

「小胜,请帮我外带一杯卡布奇诺和草莓蛋糕好吗?」

问得委婉,实际上绿谷也相信爆豪不会拒绝,只是被冷冷扫了一眼,他也习以为常,直至小点被交到他的手里,两人好似单纯的店长与顾客,连寒暄也没有。

「对了!」

即将踏出店门前,绿谷回过头,曾被其他同学称为阳光温暖系的笑容在爆豪眼底碍眼的很,此刻,绿谷面上便是漾着这般不讨喜的笑,这让爆豪直觉猜到他会说出什么:

「还剩下七十七个日子,小胜加油!」

连咒骂的时间也不给,门上的风铃声荡出余韵,爆豪咋舌,伸手便是要收走绿谷留下的杯,那一伸,浑身上下却彷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瞪大的眼瞳落在杯盘上,一枚半透明的钮扣静躺,记忆一瞬飘得老远,追也追不回。

『听说毕业的时候要把第二枚钮扣送给喜欢的人。』

樱花纷飞的季节,轰站在花瓣雨下,红与白对分的发交融便是漫天的粉,掌心紧握于胸前,他浅笑着,字句中带点询问意味。

『你是老子的人,老子只属于你,一枚钮扣算什么?』

不按牌理出牌,迷信的传说到了他们跟前也就只是茶余饭后的两三句闲谈。

爆豪记的清楚,轰当时摇了摇头,迈开的步伐将距离缩短到半尺之间,雪松香与樱花瓣混和成淡雅又高洁的气息,那声音依稀与咖啡厅的音乐重迭。

「什么也不算。」

咬紧牙,爆豪将钮扣握于掌心、置于左胸前。

最靠近心脏的意义与心脏本身的交会,两心相贴。

两个半月,他是真的要犯戒断症,几乎再也无法忍耐。

自那日之后,谣言漫天飞舞,被允许例外的人总会被添入无数的想象。

那天略显童颜的男人被说成店长的友人、店长的情敌、店长的死对头,也有人说是给店长戴绿帽的第三者,零零总总就是和狗血爱情故事凑在一块,有颜值的人总会让人忍不住想替他安个对象,爆豪就算看起来再怎么亲近不得,长得帅却是无庸置疑,旁人看热闹的脑海中盈满的想象也不自觉增加。

其实爆豪一直都清楚这些街头传言,然而就算被描绘得天花乱坠,与事实天差地别,他也置身事外,好似不觉。

他规律地在每天起床后上超市采买,坐在拉紧窗帘与门帘的昏暗咖啡厅里待到自己想开店为止,或许会在这时候替日历再加一笔,直到该开店时点开预先放好的音乐,然后在日落西山前招待十名客人,偶时借着悠闲的时间泡上一杯卡布奇诺,只喝上一口,便放到凉了最后倒入水槽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本以为会在某一天清醒后模糊着究竟倒数到何年何月,却没有一日忘却,数字在脑海中清晰明了,甚至重新计数日历上的红线也没有必要,被放在心上的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远远高于二十多年来活着的任何一天。

但无趣的规律是该打破。

爆豪在这天起了个大早,没有上超市,直接进到漆黑的咖啡厅里,干坐到朝阳稀疏地洒进室内为止,墙上的日历被随意添了一笔便不再理会,他起身冲起咖啡,咖啡机缓慢滴出褐色的苦香,暖意飘荡在机下的小范围内。

耐性只有在这个时刻才有被磨蚀的可能,随意替牛奶打泡,体积涨成两倍的牛奶被放在一旁待命,急不来的滴落声漫长地持续。

风铃声清脆响亮地忽视门上翻着的『休业中』,爆豪没有回身,专心一意在面前的饮品上,细小的脚步声停在吧台前的座位,椅子被拉开摩擦地面发出微弱的吚呀。

拿着半杯满的咖啡,爆豪将牛奶倒入其中,手劲极巧地没让牛奶全被褐色大海淹没,表面张力紧抓出杯面的弧形,缓慢落入杯中的牛奶在咖啡表层拉出一条条细腻的纹路,别具艺术的图案最后停在形似叶子又形似心形的未知形状,轻放于来人面前。

他们似乎有无尽的时间可以等待,那人没有动作,爆豪则是再冲了另一杯相同的咖啡,不疾不徐地,却藏不起焦躁的左胸跳动,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心跳声奏响,交织成单有节奏的乐章。

直至对坐,他们都没有交谈,如同比赛谁先沉不住气,空气中却不带有此般的较劲。

热烟阵阵,捧在掌心,小啜一口,咖啡香扑鼻而来,在唇上留下一条亮褐色的痕迹。

「呿!这东西果然讨厌,甜死了。」

「我也不喜欢,太苦了。」

自言自语的嫌弃,共度一千日的饮品再怎样都无从习惯,好似等待,无法让人喜欢上那磨人心志的过程,纵然如此,仍旧将整杯卡布奇诺喝完,直到杯底不被隐藏,好比挥别,挥别那要人抓狂的等候,恭迎无穷无尽的长相厮守。

放下杯子,打入阳光的室内照亮了来人的身影,半分的发格外柔和,微垂着的头掩不起平静的面容更遮不住眼底躁动的狂喜,他只把目光放在饮罄的杯底,耳边回荡着放下杯子时那细微不明的碰撞响。

爆豪忍不住扬起嘴角,却不急着观察对方的表情,他将空杯拉近,瓷杯受到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在杯底游移的小物沾染上咖啡与牛奶的香气,被他的指尖勾出。

一个小环,蕴藏无比强烈的意义。

那是一枚戒指。

牵过对方主动伸出的手,爆豪将戒指套入无名指上,几分黏、几分腻、更多的是蜜,最后给了掌里不再放开的手背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份至高无上的礼,是高傲如他只献给一个人的独有。

「轰,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爆豪。」

手背上的吻延伸至双唇之间,甜苦的味道尝在各自嘴里,没那么甜、没那么苦,勾起余韵,中和的滋味最为绵长,卡布奇诺难得地不再那么令人厌倦,一千个日子的朝夕相处,诀别是为了迎来新生。

或许这东西他们往后再也不会碰触。

真正的甜甘苦涩一小杯是饮不出全貌。

朝阳之下,今天,咖啡厅只招待一个人。

 

─END─


看到tag裡面似乎是解禁了,在這次情人節沒寫半篇文的份上,就拿舊東西出來應景了>x<

快一年前寫的,現在自己都不太敢看了,在合志裡頭寫這種幾乎只有一方出現的文,也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呢w

想想當時在滿滿的太太當中渺小地瑟瑟發抖,實在是又喜又懼,興奮滿分(?),不過儘管如此也是很本心地寫得非常愉快的一篇,希望喜歡~(/^ \)

最後,感謝不論是在此處還是在本中願意花時間閱讀這篇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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